止新村的田野和村庄,绿树葳蕤,河湾交叉,一片鱼肥稻香里,那黑油油的土地更是插一根筷子也能吐叶发芽。然而也因为肥沃加上人口稠密,土地自古以来就是**珍贵的资源。因此若非有空旷的湖泊、水塘,废弃的小丘、土包,一般的村庄难得有制砖、烧瓦的砖瓦窑,砖瓦产品的紧张也向是乡间的一大难题。于是好歹攀一些有砖瓦窑村庄老亲新友、远戚故交的关系,做些打点和走动,不但是急着造房人家“临时抱佛脚”的必然功课,也是计划造房人家未雨绸缪的规定作业。 或许是凭借了勾连官河的交通便捷,或许更是倚仗了河湾处一大片水浸低洼田的天生资源,小时候与我家一河之隔的江桥村,稀罕地有一座砖瓦窑。那占地约半个篮球场大小的砖瓦窑,孤零零地耸立在村口的河湾田畴边,远远望去,就像空旷天底下长出的一个巨大的褐色蘑菇。很少有人能说得清砖瓦窑的年岁,但砖瓦窑石砌窑身罅缝中摇曳的小树、细藤以及窑顶茂密的棘藜、野草,却无声地言说着砖瓦窑经历的风雨和沧桑。 田野上禾绿花黄的春夏季节,砖瓦窑一般没有多少动静。空旷的窑场上除了几堆硬化的泥坯、盖坯的草帘和一排排光秃秃的坯架以外,就是从村里踱来,在窑洞门前打盹的几只黄狗。砖瓦窑的忙碌和热闹是从秋收以后开始的。那时候搅拌泥坯的搅拌机终日嗡嗡地响着,村里的男劳力、女小工像辛勤的蜜蜂在窑场上进进出出,他们或拉泥或制坯或脱模,忙碌而不失秩序,疲惫中显着亢奋。而昔日光秃秃的坯架上,早摆满了一排排整齐划一的砖坯、瓦坯,几只窜来窜去的黄狗,在男男女女的吆喝、喧哗里不时吠叫几声,更让这种忙碌和热闹平添几分活力和生机。 砖瓦窑真正激动人心的场景是装窑后的点火时刻。那时候窑门已经封死,柴火全部填充,那张暗黑的八仙桌也已摆放在被里三层、外三层村民围着的窑门口。八仙桌上点燃着大红的蜡烛、黄色清香,摆放着煮熟的猪头、鸡鸭和鱼肉,当一拜天地、二拜四方、三拜窑神的仪式一结束,随着窑头师傅“点火”一声吼,早站在窑身四周点火孔旁的男劳力,争先恐后将点燃的火炬向点火孔中掷去。刹那间,一条灼热的火龙便在窑身里窜滚、翻卷起来。自此,那白天洇漫成淡淡云衣的袅袅白烟和夜晚映红一角天空的灿灿火星,成为田畴和河湾边一年四季**让人憧憬的风景,在无数村民的眼中、心头飘拂、盘桓。 作为田野和村庄里**高的建筑,不乏新奇和神秘的砖瓦窑是小时候**充满乐趣的地方。放学后分成国、共二军爬砖瓦窑“攻守山头”,偷窑场里的泥坯搓泥蛋、掼“烂泥炮”;夏秋季节从窑场的断砖乱瓦堆中抓蟋蟀,冬天猫在暖暖的窑洞里偷偷学抽烟……如此的动作和场景,差不多是住在砖瓦窑附近孩子共同的记忆。